原标题:英雄老山,印记忠诚!——记南部战区陆军云南扫雷大队战士杜富国(中篇)
杜富国向雷场外转运爆炸物。 【黄巧 摄】
他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,就是“退后!离我远点!”
因为杜富国那有意识的一挡,战友艾岩捡回了一条命。一连几天,艾岩脑子都处于空白状态,不愿回忆当时的情形,仿佛不回忆,就没有发生过,杜富国就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。
在艾岩记忆里,杜富国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,就是“离我远点!你退后,让我来!”特别是爆炸发生后的几天,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,仿佛杜富国就在身边,一边小心翼翼地排雷,一边对旁边的他这样说:“你退后,让我来!”
“我和他感情最深,自从我进入扫雷四队,一直都是他在带我,手把手地教我怎么排雷,生活上有什么事也会关心我。我们一起上雷场,他总是抢着干最危险的活,就算我发现了雷,他都不会让我动,都是自己来排。因为他是小组长,我晚来一年,经验没他丰富,他总想着把危险留给自己。他教会了我很多,帮助了我很多,如果没有他,我今天就不会这么勇敢地在这里排雷。”艾岩说着,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。
艾岩是个性格有些内向的小伙子,比杜富国晚一年来到扫雷四队,被分到五班。班长把他分给杜富国带,杜富国就说了一句,“没事,我带你!”
艾岩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上雷场时,他心里难免害怕,杜富国看出了他的紧张,说:“不用怕,踩着我的脚印走就行了。”随后就走在了前面。两人在雷区作业,铲着铲着就发现一枚72式防步兵地雷。“第一次上雷场,一看见地雷我就紧张了,就这样看着,不知道怎么办。这时小组长走过来说‘别看了,离我远点!’然后他就动手把这枚地雷排除了。”两年的时光中,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。
就像10月11日那天,在老山雷场,吃过午饭稍作休整后,四队的战士们在雷场搜排。杜富国和艾岩两人一组,和战友们一起自下而上作业。由于这里是曾经的主战区,爆炸物非常多,两人很快发现了一枚67式加重手榴弹。杜富国向分队长报告后,得到指示检查情况。“这时,他对我说‘艾岩,你退后,让我来。’我才一转身走了大概3米远,突然一声巨响,我转头一看,火光非常大,组长已经倒下了。我很紧张,两腿发抖,耳朵、面部很疼,什么也听不到,想叫叫不出来。这时,队长冲了过来,一边抱起受伤的组长,一边用对讲机叫‘医生、担架……’”
之后的几天,艾岩一直处于自责、感激、愧疚的情绪中。“他是作业组长,当时如果他让我排,我肯定得去,但是他没有,他总是不让我去冒险。因为他说,他是党员、是组长,有危险,应该在我前面。”
让艾岩意外的是,爆炸发生的第三天,杜富国的父亲竟然亲自到猛硐的营区看望了他。他回忆说,当时杜爸爸走进他们的宿舍,在杜富国的床铺前站了好一会儿,还专门来到艾岩面前,用手摸了摸他在爆炸中受伤的右侧脸颊和耳朵,问“伤得重不重?”面对慈祥悲伤的杜爸爸,艾岩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汹涌而下。
“我没想到组长的父亲还会专门来看我,安慰我。我们其实就像兄弟一样,我就是杜爸爸的半个儿子,我今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。”艾岩流着眼泪说:“我想去看组长,但又不敢面对他。我只有好好排雷,把最后一块硬骨头啃下来,把没有爆炸物的雷场干干净净交到群众手里,才有颜面去看他!”
杜富国手持探雷器与战友一起在雷场进行人工搜排作业。【杨萌 摄】
他努力得让人心疼!总是争着干最脏最累的活,总是争着到最危险的地方!
战士许猛和杜富国在新兵连就认识,当兵五年后,两人在单位集结前往扫雷大队时,竟然又重逢了。巧的是,又一起被分配到扫雷四队五班。对于杜富国这么多年来一点一滴的努力,许猛都看在眼里。
刚到扫雷队时要先学理论,可初中毕业的杜富国学起来很吃力,第一次理论考试只考了32分,全班倒数第一。可他没有放弃,不停地钻,不停地背,别人休息,他在学习。许猛还记得,八、九月份的雨水特别多,湿气大,晚上别人睡觉了,他却披着大衣在走廊上背理论,等回来时,身上衣服全部被雾水打湿。“他这么努力,是因为他想早点进入雷场排雷。能进雷场排雷,才说明你是个优秀战士。”在后面的考试中,杜富国平均分保持在80分以上,顺利过了理论这道坎。
杜富国是个动手能力特别强的人,到了实践操作时,他的特长就发挥出来,很快便成为了训练尖子。在考核中,他以全优的成绩,得到了进入雷场作业的资格。在排雷过程中,他根据自己的经验,又完善了十字交叉排雷法,能更精准地定位地雷的位置;自创了沙箱用于搬运爆炸物,安全性得到了较大提高。杜富国从“丑小鸭”到排雷精英的蜕变,让许猛欣慰不已。“当时我作为五班班长,最喜欢的同志就是杜富国了,他努力、上进、淳朴、善良,我打心眼里欣赏他。”许猛说。
生死雷场上结下的情谊,让许猛提起杜富国时忍不住哽咽。“好多人都以为扫雷很容易,他们会想,科技这么发达,爆破不就完了么?可等你真正到了边境雷场,你就会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。”
在杜富国他们扫过的雷场里,基本都是不通路的原始密林,崎岖陡峭的山路,就连人走都困难,机械根本上不去。他们清排过的马嘿雷场,排雷地点距离停车点有3公里的路程。这里原本是没有路的,因为要扫雷,路是按照地图等高线,从原始密林里修出来的毛路,山高坡陡,只能容一个人通过。每天过这条路时,战士们要背着50公斤重的防护服和设备,有时要猫着腰走,有时一个在前面爬,后面还要一个人推才过得去。3公里的路,一个单边就要走1个多小时。
马嘿雷场在原始密林里,4月份的麻栗坡边境密林,已经温度高、湿气大,人走在里面特别容易口渴,战士们随身带的水壶往往还没到作业点就喝空了。然而在排雷过程中,穿着厚重又不透气的防护服,特别容易出汗,如果不补充水分,根本不能正常作业。一天,杜富国向班长许猛提出从停车点扛一桶水上去。一桶水有30多斤,再加上防护服和装备,要走那么陡峭的山路,难上加难。但杜富国坚持把一桶水放在背囊,硬生生背上了雷场。因为那桶水,全班排雷作业提前了两个小时完成。从那以后,在马嘿雷场作业时,战士们都会轮流背一桶水上去雷场。
在马嘿雷场,杜富国还排出了扫雷四队的第一枚反坦克地雷。许猛说,这枚反坦克地雷,有脸盆那么大,而且还经过了力学原理改造,只要一个人的重量压上去,它就会引爆,杀伤力是大规模的。当时许猛和杜富国是一个作业小组,发现这么个大家伙,两人又紧张又兴奋,在说到谁去动手排除时,当时是五班班长的许猛对杜富国说:“你退后,我来!”杜富国却抢在前面,一边放下头盔面罩,一边开玩笑说:“怎么能让班长来呢,我来!”看争执不过,许猛就在一旁协助观察,直到杜富国小心翼翼地把脸盆大的地雷排除。在销毁前,杜富国还特意抱着这枚地雷照了张相。“在排雷时,不管谁和他一组,他总是争着上,让别人后退。”许猛说
因为经常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作业,汗水出不来,只能淌到防护靴里,战士们往往一天排雷下来,浑身大汗,靴子脱开能倒出水来,都是汗水!杜富国大腿上的皮肤癣,就是这样被闷出来的。天气稍微闷热,大腿上就会起一片脓包,又痒又难受,忍不住抓,血和脓就会流出来。“如果不穿防护服可能会好点,但他总是坚持到雷场作业,所以他的皮肤癣一直好不了。”
“怎么会是他呢?我都不敢相信,脑子里老是他前些日子蹦蹦跳跳的样子。我和他在新兵连就认识了,一起摸爬滚打,就像兄弟一样,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!”许猛红着眼圈说。
“我们都特别想去看他,但现在不能去,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,还有硬骨头要啃。只有圆满完成任务,才能去看他,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慰问。”记者在扫雷四队采访时,战士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样的话。
扫雷队的驻地经常变换,雷场在哪里,营区就驻扎在哪里,所以大部分都是老旧的营房或者直接搭帐篷。许猛说,他们来到麻栗坡天保作业时,住的是一个废旧的老营区,草长了一米多深,水管、电线都是破的。杜富国拉着另外一名战友,把营区的水电全部排查检修了一遍,让营区水电正常起来。后来饮水出问题,营区的生活用水脏了。杜富国沿着水源一直往上走,终于发现问题,原来是蓄水池变脏了。杜富国二话不说,跳进去清理,把里面的杂草、脏物全部清理出来。后来营区从八里河东山重新引干净的水,又是他,负责架接水管的全部活儿。杜富国还是一个热心人,自己非常节俭,但战友碰到困难,他总是慷慨相助。艾岩的父亲病重,找他借钱,他只问了句“什么情况?”然后毫不犹豫地拿了1.2万元借给艾岩,说,“先用着,不够再说。”
在扫雷四队营区,处处都有他的身影:洗澡室里新修的水龙头、宿舍里新排的电线、用木头钉起来的防盗窗、用来搬运爆炸物的木箱子、被他补了一遍又一遍的防护靴……每一样,都在默默地诉说着这个充满理想与激情的年轻人,是如何用全部的心血与热情,干着这一份最危险的工作。(记者 窦文金)